大学的时候，我有个室友，他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开黑打DOTA。我们这边在网吧五连坐，吼着「上高地」，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宿舍的电脑前，开着五个《梦幻西游》的窗口。
他的电脑桌上永远放着一张A4纸，上面用圆珠笔画着表格，记录着每个账号的体力、活力，还有出菜的时间。他的角色每天就是在固定的几个场景里来回跑，抓宝宝，练技能，然后把产出的游戏币挂到交易网站上。
他的电脑音箱里传出来的，不是游戏激昂的背景音乐，而是一种循环往复、单调乏味的点击声和法术音效。那声音听久了，会让人觉得烦躁。他自己倒是很平静，一手操作鼠标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小说。
有一次我问他，这样玩游戏，有意思吗？
他头也不抬地回我一句：「这是上班，不是玩。」
那时候我才第一次具象地理解，「玩游戏赚钱」这个概念，在现实里到底是什么样子。它跟你想象中，一边享受着史诗级的剧情，一边顺手打个装备就卖几百块钱的画面，完全不一样。
很多年前，《魔兽世界》最火的时候，游戏里有大量的「金农」。他们成群结队，穿着最破烂的装备，在一个地方日复一日地刷着同样的怪物。你看着他们，就像看着一群在数字矿井里挖矿的工人。他们挖出来的金币，会通过各种渠道，卖给那些没时间玩，但又想在游戏里变强的「老板」。
那时候一个普通的「打金工作室」成员，一个月可能就赚个两三千块钱。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，对着屏幕，重复着最枯燥的劳动。
后来，游戏的形式变了。
像《反恐精英：全球攻势》（CS:GO）这样的游戏，带来了一种新的可能。你打完一局游戏，系统可能会随机掉落一个武器箱，或者一个皮肤。大部分时候，这些东西只值几毛钱。可万一，你的人品爆发了，开箱子开出了一把「崭新出厂」的稀有匕首，或者在比赛结束时掉落了一张绝版的地图纪念品，那可能就是几千甚至几万块钱。
这更像是一场全民参与的彩票。你每一次点击「开始游戏」，都像是在刮一张奖券。我身边就有个朋友，有一次打完官匹，掉了个价值两千多的武器箱。他把箱子卖掉的钱，直接换了台新手机。那之后的一个月，他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CS:GO，打两把，期待着幸运女神再次降临。
这种模式的巅峰，是《绝地求生》刚火的时候。一条绝版的「红围巾」，在Steam市场上被炒到过几千块钱。很多人买游戏，不是为了「吃鸡」，就是为了每周能领几个箱子，开出来卖钱。
这些游戏，赚钱靠的是运气。你无法稳定地把它当成一种收入来源。
还有一种游戏，赚钱靠的是「肝」。
比如《流放之路》（Path of Exile）或者《暗黑破坏神》系列。这些游戏的核心玩法，就是不停地刷。刷地图，刷秘境，追求那些词缀完美的装备和稀有的通货。游戏里的经济系统非常庞大，也催生了交易。你可以把你刷到的极品装备或者大量的「崇高石」、「神圣石」，卖给其他的玩家。
这需要你对游戏有极深的理解，知道什么装备值钱，知道怎么最有效率地去刷。你每天花十几个小时在游戏里，可能最后筛选出来的东西，也就卖个几十上百块钱。这笔钱，是你用无数次的点击和高度集中的精神换来的。
玩这种游戏赚钱的人，他们看装备，不是看这件装备能不能让自己的角色变得更强，而是看它在交易网站上能标价多少。游戏里的每一个怪物，都变成了移动的提款机。
我曾经也尝试过，在一个赛季刚开服的时候，跟着大家一起冲。玩了三天，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，眼睛看屏幕都看花了。最后把所有的家当变卖，换来了两百多块钱。我拿着那两百块，感觉比我正常上班一个月还累。
互联网上，关于玩pc游戏赚钱的游戏有哪些的讨论，永远不会停止。
还有更硬核的。比如《星战前夜》（EVE Online）。那已经不是一个游戏了，那是一个真实的宇宙社会。里面的经济系统，复杂到有经济学家专门去研究。你可以在里面当矿工，挖矿石卖钱。也可以当制造商，造战舰、造弹药。或者当商人，在星系之间倒买倒卖，赚取差价。甚至可以当海盗，去抢劫别人的货物。
EVE里的一场大型战争，几千个玩家参与，打上十几个小时，被摧毁的战舰，换算成现实世界的货币，可能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金。当然，这些钱是玩家们自己真金白银投入进去的。普通人想在里面靠自己的努力分一杯羹，难度可想而知。
近几年，又出现了一些所谓的「区块链游戏」，喊着「Play to Earn」的口号。比如曾经火爆一时的《Axie Infinity》。你需要先花几千块钱买几个游戏里的「宠物」，然后通过对战和繁殖，赚取游戏里的代币，再把代币换成钱。
最开始入场的人，有的确实赚到了钱。可这种模式，更像是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。它需要不断有新人带着钱进来，才能维持下去。一旦新人不来了，整个经济模型就会崩塌。现在，大部分这类游戏，都只剩下一地鸡毛。
绕了一大圈，你会发现，想靠「玩游戏」来赚钱，要么，你得把它当成一份非常枯死乏味的工作，忍受无尽的重复劳动。要么，你得有天选之子的运气。要么，你得有超乎常人的「肝」和对游戏深入骨髓的理解。
或者，还有第四条路。
你游戏打得特别好，或者特别有节目效果。你去当主播，去当视频作者。你不是在游戏里赚钱，你是通过玩游戏这件事，来赚平台和观众的钱。这或许是现在看起来最体面，也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条路。可这条路的竞争，比游戏里的任何一个副本都更激烈。
我现在依然每天玩游戏，玩《博德之门3》，玩《艾尔登法环》。我享受在里面探索和被虐的乐趣。偶尔打到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装备，我也会下意识地想：这个东西，要是能卖钱就好了。
然后又马上笑自己，都一把年纪了，怎么还做这种梦。
